如何评价周华健？

大多数人从唱功、乐坛地位来评价他，我想着重说说歌声之外他这个人。

作为一个八零后，我不懂音乐，也从来不关注任何歌手。对我来说，哪首歌好听，打开手机听一听便罢了，至于谁唱的，无所谓，唱功好与坏，听不出来。甚至，我是比较排斥描写都市男女爱得死去活来那种歌的，在喜欢周华健之前，我通常只听《梅花三弄》之类的歌曲。

去年大概七月份的时候，逛知乎看到有人嘲笑吴亦凡的唱功，然后被推荐上b站看吴与周华健合唱的《刀剑如梦》。在这之前，我从来没有在任何网络上看到过关于周华健这个歌手的任何信息。这个名字，对我来说太久远了，我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留着一头短发、咧着一张有点下兜齿的嘴巴无时无刻不在笑着的年轻小伙子的形象。我只听过他的《朋友》、《花心》、《亲亲我的宝贝》三首歌曲，并且只在这几首歌曲的MV里见过他。那个年代没有网络，我的家里直到九十年代后期才有了第一台电视机。所以，我无从了解一个遥远地方的明星，也的确漠不关心。甚至直到最近因周华健的缘由才知道罗大佑、李宗盛等歌坛巨匠。我似乎过了一个假的九十年代。我甚至以为周华健是个大陆歌手，来自某个内陆省份的某个小县城，和谢东、尹相杰之类的歌手一样，靠一两首歌吃好多年……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印象？大概因为我知道的他为数不多的几首歌都是国语歌，并且这个歌手唱歌咬字太清晰了，字正腔圆，完全听不出港台腔，不似其他港台歌手平翘舌音不分。另外他的形象太接地气了，土土的傻傻的，好似我的邻居大哥……我从来没怀疑过他是港台明星，直到开始关注他，震惊于他居然是香港人！那一刻无比失落，我希望他是离我的生活近些的明星，不希望他是我完全不了解的遥远的香港明星。

再次见到他，是在江苏跨年晚会与吴亦凡合唱《刀剑如梦》。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是他，我是绝对认不出来的。我第一感觉是怎么老成这样了？不是那个咧着嘴笑着的阳光少年了？中间这二十多年，我居然一次都没有见过甚至听过他的新闻。身边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个歌手。十几年前的纵贯线，我连一丁点儿都没听说过！听完歌，没有什么特别感觉，就感叹当初那么年轻一个人，怎么成老头儿了？然后顺着这个视频，点开了19年江苏跨年演唱会周华健武侠歌曲串烧。就是这个歌曲串烧，开启了我的追星之路，从此一去不回头。从哪个点开始的呢？大概从他在大气磅礴的音乐的伴奏中那豪迈的一挥手开始的吧。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年近六旬的老爷子这样有魅力。浑厚的嗓音，大气的台风，他用他独有的魅力演绎着金庸的武侠世界。我不懂什么唱功，就单纯觉得他唱得好，那一笑一挥手，可称一声大侠。

从此一发不可收拾，搜他各种综艺，各个演唱会。我惊奇地发现这个男人不止唱歌好听，连说话声音也好听，好像带着一种立体环绕音。笑起来丹田发力，毫不收敛，豪气干云。高情商，什么问题都认真回答并且回答得及其妥当；段子手，接梗飞快，抛梗也快，逗比一个。

看他的综艺，惊讶于他的坦诚。鲁豫有约中鲁豫问他忙于工作太太会不会抱怨，他说肯定会的。回答干脆没有隐瞒，不立好男人人设。另外一档综艺中，主持人田歌问他会不会出轨，他坚定地说不会。随即自己说也会有非分之想的时候，调侃地说想想都不可以么？引来台下观众的一片叫好声。他一挥手：“有什么好不好的！”他似乎在这种问题下从来不刻意美化自己，好几次综艺访谈都被问到类似问题，他从来都是回答我是正常男人，也会有鬼迷心窍的时候。私底下，也许他曾经真的为了某些人鬼迷心窍，但是他的难能可贵在于，他把持住了，与发妻几十年如一日。在视婚姻为儿戏的娱乐圈，这种择一人白首的品质太稀有了。

我始终觉得，他是一个有文人情怀的歌手。他说过，他希望儿子看得懂红楼读得了莎士比亚，他希望儿子当一个作家，在周围全是书的书房写作，从天黑写到天亮。虽然他从没提过他想当一个作家，但我相信这是他的梦想。一个人未能实现的愿望，总是无意地加到下一代身上。他喜欢书法，在别人靠智能手机消磨时间的时候他大抵在工作室静心练字。他的硬笔很漂亮，一笔一划既清秀又透着潇洒。他说自己是个商人，很多歌都是为了迎合市场。他从不避讳唱歌赚钱这个事实。但是无论他怎样强调，他还是始终不像一个商人。疫情期间的华健小侃，虽然侃得时不时跑题，我也始终听不太懂他的中心思想，但是他在他的侃谈中尽情抒发的状态，像极了一个书生。

他更像一个侠客。歌迷给他很多称号：天王杀手、阳光游子、国民歌王。如果有一天能去看他一场演唱会，我更愿意冲着他喊一声周大侠。《大牌驾到》中，主持人华少讲述了他一个故事：非典那年华少所在的公司邀请了一众歌手去北京开拼盘演唱会，结果遇到非典，演唱会开不成了。别的歌手都不肯退订金，只有华健主动退了。华健对此的理解是：我没有演出，收了钱，这个钱我怎么花？这不就是江湖吗？我做这种事不止一次了，今天终于听到回响了。实实在在的语言，没有任何粉饰。我有点为他心酸，幸好他听到一个回响。他的徒弟李度说早年他为了给乐手发工资，经常接工地演出，拿到钱赶最后一班飞机回去，盘腿坐地上，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一沓钱给大家分。张小燕采访他，提到他为了得重病的乐手开演唱会筹钱，收养乐手女儿的事，他用手半遮着脸，努力不让摄像机捕捉到他眼里的泪，沉默片刻犹豫着说，我不想在这个场合说什么，怕别人以为我作秀。大概这个意思，他没说出来，但是大家都理解他的意思。这种场合，主持人可能希望他说些什么，但是他一挥手，一句玩笑话带过去了。一句不多提。李宗盛说华健是他见过的对歌迷最好的歌手，演出完后别人都累得赶紧溜，华健只要听到歌迷叫一声“华健”，马上颠颠跑过去，合影签名，有求必应。《艺术人生》里，朱军拿出茅台，他自嘲地说以为朱军是要用茅台来比喻他…随后豪气地一句：“好，喝！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，那一瞬间他就是行走江湖的侠。他做了一张专辑《江湖》，他说他终于可以不考虑市场需求了，可以完全给自己做一张唱片了。我想，他终于可以用歌来诠释他的“侠”了。

他表面嘻嘻哈哈，不拘小节，骨子里其实是一个谦谦君子。演唱会中，他与女歌手牵手，永远是虚握。纵贯线一众男人谈女人，他多数时候沉默，时刻不忘自己已婚歌手的身份。某个朋友形容他：录节目中间在酒店，如果他路过某个房间，看到里面是一个单独的女孩子，就会匆匆走过，绝不进去，他似乎很怕绯闻。他出道三十多年，绯闻极少，这也是我为什么始终认为他是大陆歌手的原因之一。那个时代别的港台男明星，或多或少都与美女明星有绯闻，他却像个绝缘体，似乎不与这些人生活在一个时空。他始终记得自己已婚歌手的身份。

有时候觉得他过于有涵养，替他不值。《开讲了》被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质问、挤兑，居然还沉得住气好好讲，讲完还冲质问他的人挥下手表示安慰。他照顾所有人的情绪。演唱会之前工作人员给他整理衣服，问他意见，他满口说好，回头自己偷偷弄衣领，被工作人员看见，问他为什么不说，他说怕给别人造成尴尬。演唱会负责题词机的员工出错，导致他唱错，他瞪他一眼，这已经是最严厉的批评。演出完一句不是的话都没有，反而还要找机会安慰别人，怕别人有心理负担。

他是一个极其专一的人。一辈子一个妻子，一个东家，认定了一个行业就一路走下去。别人都开辟副业，抖音直播，卖货捞钱，他两耳不闻窗外事，一心一意做他的音乐。与李宗盛亦师亦友，富贵不相忘，任何时候都认定他是他的恩师。从香港去到台湾，瞬间就爱上台湾，在娶了美国太太后也没有顺势而为入美籍，一辈子做中国人。他虽生于香港，成于台湾，却有深厚的大中华情怀。他喜欢李白，喜欢金庸笔下的武侠世界，他说小时候读书读到长江黄河，虽神往却不得见。成名后去内地，第一次游长江，激动地给太太打电话，说我终于见到长江了！那描述的语气让人觉得，身为一个中国人，他无比自豪。

他不像一个明星，更像一个会唱歌的人恰好被大众认识了，那么，你迷恋你的，我继续唱我的歌。他似乎不屑于卖人设，或者说压根没有什么人设。主持人张菲说，华健是个特别真性情的人，台上台下一个样，台下的笑声更夸张。就是这份真性情，让喜欢他的人更喜欢他，迷恋他的人更迷恋他。我以前听他唱《刀剑如梦》，很讨厌这个声音，太亮，太清脆。现在觉得是天籁之音。以前觉得他丑，现在怎么看都是盛世美颜。即便老了，也自有一股气定神闲的魅力。我错过了他三十多年，在他整个巅峰时期，完全没有关注过一丝一毫。有生之年，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他一场演唱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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